
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胃口是最难过的关。好在我小时候红房子外滩18号没有少去。向明中学时期星期一中午一定是西式简餐。同学们疑惑我又是生的又是冷的怎么咽得下去。
下箸难似乎是初尝西餐国人的通病。黄式权就说他非酸辣即腥膻的西餐,则掩鼻不惶矣。当年,吃大菜和坐马车一样是一种社会时尚,异味争尝津津乐道。
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都生活在国内,吃的东西琳琅满目。混搭在上海是一大特色,吃的最多的想来想去还属墨西哥或西班牙泰国菜。
19世纪50年代洋人开设的西餐馆就在虹口一带出现。此后华人依样画葫芦开设番菜馆,标榜英法大菜中外咸宜。
番菜,旧时西餐的贬称。过去中国人以老大自居,看不起西餐,林语堂说过,英语里原没有cuisine烹饪一词,西方人只晓得cooking烧煮,哪有中国人炒煮蒸炖腌那么郑重其事。
1882年上海的第一家西菜香番菜馆开设于福州路。清末小说家孙家振《海上繁华梦》说那一品香番菜馆,乃四马路上最有名的,上上下下,共有三十余号客房。四人坐了楼上第三十二号房间,侍者送上菜单来点菜。
竹枝词《申江纪游》:登楼呼酒劝加餐,花样全翻旧食单。消费何曾钱十万,谁知下箸尚嫌难。
1898年《海上游戏图说》大菜仿西洋,刀叉件件如雪亮,楼房透凉杯盘透光。洋花洋果都新样,吃完场,咖啡一盏灌入九回肠。
《游戏报》:四川人王某吃西餐吃冰淇淋时,把姜芥与冰淇淋掺和在一起,以致齿舌麻木周身大汗,口不能合语不能声。
1899年四马路番菜馆林立,因为许多番菜馆都以“春”字为名,一家春、万年春、吉徉春、四海春、万长春、万家春,时人称之为“无边春色”。
十月革命之后,俄侨定居上海,洋泾浜英语RussiaSoup罗宋汤与其他欧洲品牌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曹聚仁:大菜,乃是华人的大菜,等于中菜西吃。英式注重调味;法式注重用料和精致;意式注重原汁原味,魔都汲各国西餐的精髓,形成法式、意式、俄式、英式、德式众多流派。
当年番菜馆流行吃花酒叫局(妓女侑酒卖唱)。凡华灯初上一枝诸香,无不弦管嗷嘈,花符飞去艳色传来。
勿使食具相触做声,勿咀嚼有声,勿剔牙。
吃大菜的亮点,还在于名人的纷至沓来。番菜馆一度成为上海的“文化客栈”,由它串起的时代脉络,谱写了近代魔都史上的又一个重要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