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你给自己的禁锢太多,以致于忘了迈开自由的脚步
因为,我想为自己做一件事
“老爸,你别挂啦”——豆豆在我再次开启川西之行到达成都双流时给我说的第一句话。
1924年,英国登山家George Mallory回答《纽约时报》“你为什么攀登珠峰”时说:“因为山在那里!”他于1924年在珠峰遇难,之后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直到1999年被美国登山家Conrad Anker发现。由于冰雪的冷冻作用,George Mallory的身体在75年后依然完好无损,保持着当时从高处跌落的姿势。
我其中一个摄影师傅拍了一个系列,也叫《因为山在那里》。他是视觉饕餮——一个跟我包括杀破狼等其他几个老师一起把中国摄影界批得体无完肤的桀骜不驯者。他的片子自成体系,完美曝光,与糖水片截然不同。他不求你苟同他的技术和审美,他只做最真实的自己——因为山在那里,他不会为“你”而活!
我也不确定自己在不久前全角度仰视过蜀山之王后挑战蜀山皇后的意义在哪里,而且是在惯例最忙的时候。我本以为老板不会批假的,结果却是全力支持,应该是二〇一五年长沙有线在异常艰难的局面下达成了全年目标、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心情比较好,哈哈。不过也有可能他不知道这次是登山而非爬山,有回不来的可能。
其实想多了,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莫非回去就有意义?留在这里就愧对了谁?
不!肯定不是的。
因为山在那里。有时候,特别是当你神智不清的时候,你可以为它死的。
当然,没那么严重,主要是我现在神志不太清楚,上山之前喝多了,因为上山之后就不能喝了,所以有些胡言乱语。老板,我会回来的,我还要组织开年会呢,哈哈。
我后来想了想,为什么要冒这个险?George Mallory的回答是因为山在那里,而我的答案可能是“想为自己做一件事”!
P.S 2015.12.26 阴 成都
重建与祭奠
从成都,经映秀,翻巴朗,过小金,抵丹巴,再回撤四姑娘山……在夜以继日赶了两天冰雪山路后,终于可以在相对正常的时间停下来休整。
零下十几度快让我冻成狗了,不敢想象几天后登四姑娘山零下三四十度是什么概念。据说至少有过膝的雪,也不知真假。不过据说在五千米左右的大本营可以拍到非常壮观的星空、银河,而峰顶可以拍到一般人不可能看到的日出,我又开始期待挑战四姑娘的到来。
明天我们会去踩点,就出片而言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就像今天的丹巴,光影不好,色彩鲜见,实在不是摄影的季节,整个下来几乎就没动过快门,惟有中午的阳光让我在高反的不适中感受了些许温暖与惬意。
从成都出来两天了,没怎么动相机,反倒记忆最深刻的是手机拍的一张片子——一个地震万人坑的遗址纪念地,很不起眼,杂草丛生,就在巨大的建筑工地旁边。朋友们拍了规整的正面照以示尊重,我把挖掘机框进来,取名“重建与祭奠”。
记得那年地震的时候,我还是个愤青,痛批人祸,甚至还在某篇文章里说死了十万人还开庆功表彰大会云云。现在心态变化好大,看到了挖掘机所代表的中国人的坚强。
我们祭奠亡灵,或许是为了重建新生吧……
P.S 2015.12.28 晴 长坪沟
对影成三人
你试过在凌晨六点、零下十几度、海拔三千多的野外窝粑粑么?估计你没有。好俗是么,大俗才大雅。
今天有月,月光很白,屁股很白,脸又晒黑了……蹲着的我、蹲着的我的影子以及月亮,成为很罕见、很逗比的“对影成三人”。我突然想,这个关键时刻要是高反了可如何是好?嗯,还比较好玩。
可惜,仍没有日照金山,厚厚的云层覆盖了四姑娘幺妹峰的山巅,若隐若现。太阳打在大峰上,不足一分钟,来不急换长焦,广角又不好表现,难怪天时地利人和把天时放在第一位。你再牛,也别与天斗,只有极个别大神才会觉得那其乐无穷。
再赴熊猫王国之巅踩点,在路上,路面结冰了,老天爷你要保佑我啊……我才拍你马屁。
P.S 2015.12.29 晴 巴郎山
全世界,只有一个你
不确定到底有没有平行宇宙。不过至少,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你。
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巴朗山顶,面西而立感受到的只有蛮荒、苍凉的寒冻风化崖石,以及啸声犀利、刺入骨髓的冷风,如同电影里的“后天”世界。当然,你得忽略掉战天斗地建起来的盘山公路,虽然它也已被一段段寒冰覆盖。偶尔经过的大货均以龟速爬行,因为滑出路面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好玩的事情在于这座大山的阳面却是生气盎然的另一番景象,太阳已经升起,山涧云海已被打亮为金色,原始森林还有些许绿色,一切都昭示这里是生命的所在,与阴面形成鲜明对比。比较遗憾的是上山迟了点,光比太大,几块滤镜叠加仍然不能还原现场,于是不同曝光准备了一些素材,希望曝光合成能让美景重现。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总是愿意探索并走向未知的、不同的世界。安逸了,非得找点刺激;动荡了,又想回到平衡。作为一个总想走向未知之境的摄影爱好者,我自然对巴朗的阴面更感兴趣一些。扛着冰冷的脚架,一个人从王母庙所在的峰顶一直往下走,拍了整整一上午。
在一个特别的机位,前景是一块块被雪覆盖的嶙峋大石,中景是带感的盘山路,远景则是四姑娘的一角以及后来得知叫作骆驼峰的石山。尽管太阳已经升高,光影不是摄影最佳选择,但对我而言仍有不小诱惑——我斗胆翻过公路护栏,踩着积雪走向那个机位。不好,惨了……一脚踏空,左腿在雪里深陷下去——可能碰到雪洞了,零下十几二十度仍然一身冷汗,死定了、死定了。
还好还好,在雪没过大腿时,我的脚终于落在了坚实的石头上。哈哈,绝处逢生的感觉真好!拔出腿,一屁股坐在雪里,点上烟,一个人傻乐了半天。这是个有意义的机位,待在这里一直拍到朋友们来找我。告诉了他们这个插曲,把他们笑得要死。探索之趣,是不是就在这里呢?
待在这里,心里只有敬畏、悲悯、谦卑以及释然。人生,不过是一趟单程旅行,何必计较真伪、得失、名利、贵贱、富贫,“相当地认识人生,认识自己”,去不了远方,心却在远方;活得再艰辛,心里却充满诗意。
待在这里,好安静啊,多数时候只有风声......全世界真的只有你一个,全世界真的只有一个你!
P.S 2015.12.29 晴 巴郎山
我学会了骑马
这个标题放在汇报登顶情况的笔记里好像有点无厘头,哈哈哈。不过,我真是觉得学会了骑马是我此次川西之行的主要收获之一,当然也包括因为马背上十几个小时给我可怜的屁股上磨出的几个大坨,直到现在依然疼得让我不敢坐下来。
在此之前四十年岁月,我只在马背上待过不超过十分钟。我以为马夫大哥会牵着马走的,而我只需要牢牢抓着马鞍,结果他一把将缰绳丢到我手里,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被叫做“小红”(也算缘分哦,我的名字也有发音红的泓)的马儿便小跑两步启动了......我既无语,更害怕。无语的是,一个马夫大哥要看三匹马,我所在的小分队有个女生,我不好意思跟她争马夫啊;害怕的是从巴郎山猫鼻梁观景台对面山坡出发到四姑娘登顶大本营几十公里山路基本处在万丈悬崖边缘,而且大多数马道不足一尺(三分之一米)。强调三分之一米,是因为那路实在太吓人了!上次去牛背山,认定那路危险,原来是我孤陋寡闻。而且,之前我真的没骑过马啊……
一摇一晃、紧张到极点的我跟着二三十人的马队,从海拔三千升向海拔五千。风景确实不错,特别是马队经过一个个山脊梁的时候,窄到只可能通过一匹马的山脊上的马道、一侧是万丈悬崖以及远处被阳光打亮的有点朦胧的雪山、山脊上的马与马上的骑行者、被马蹄掀起的漫天飞尘……如果能换装,应该是一场中世纪骑士东征的画面(不谈这些征战的正义性与否)。当然,我可能是战队里比较怕死的那一个,所以连这样的画面都不敢腾出手来拿出相机或者手机框取进来,因为我的手把在马鞍上,惟恐一点点动静惊了马、冲下悬崖。早上九点出发,到下午两点才到保护站——一个半途的补给站。我的天啦,才到一半,更危险的路还在后面啊……不再说了,反正吓死人。
在马背上熬到下午六点才到登顶大本营,这里除了几个石头房子,一切生命迹象全无!天渐渐暗下来,看着房子里的泛黄的电灯,突然好怀念“水行山麓香飘苑,风拂林荫绿入楼”的安逸。我跑这干吗来了?我硬是疯哒!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冰冷刺骨——尽管我已把所有衣服塞进冲锋衣,它们分别是秋衣、抓绒保暖内衣、冲锋衣内胆、毛衣、羽绒服、两件冲锋外套。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冲锋衣都那么大的缘故了,但是依然好冷。尼玛,我不会冻死在这里吧?明天早上登顶温度更低啊,我不会失温吧,我已经没衣服可加了。
晚上八点,我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的星空出现了,除了多,还有近,伸手就抓得到,美到无与伦比,我可怜的词汇储备完全不能描述现场给我的震撼!我拍到十一点,直到全身被冻到僵硬,鼻涕、眼泪流出便结冰。我觉得还没有拍够拍好,可我实在冻到不行了。
凌晨四点,向导六哥拿着棍子赶我们起床——要登顶了!谁想爬出睡袋啊……可抵御零下三十五度的睡袋尽管冷得让我们一夜基本没睡着,但怎么也比外面暖和点啊。好吧,还是得起来的,从睡袋往外爬都在加重高反,这样的状态能登顶?
在上山之前,我们在管理局签字画押生死文书:他们可以救你,但绝对不对你下不来负责。想哭......更想哭的还在后面。没有路,六哥带着我们在乱石、冰川里往上走。不是走,是爬,手脚并用。难度最大的坡度几近直立,走一步喘三步——这可不是爬岳麓山,我已经连喘气都没有力气了,团队里的“小五”居然还有力气哭?
从不足五千升到五千多,高度七八百——不高,不过,二十几人团队,登顶五人。
我,在三分之一处下撤。
天亮了,我在大本营盯着近在咫尺的大峰,我给自己找了好多理由,身体差、高反重、没睡好、太冷了、要缘分……但是,我想我会后悔很久。
放弃,不容易;坚持,好难!
尽管我学会了骑马......
P.S 2015.12.31 晴 四姑娘山
元旦行摄四姑娘山,在丹巴采风,风光片没拍到,碰到这个正摆九十大寿喜酒的老奶奶。同行的女伴给奶奶祝寿,奶奶很高兴。但转过脸,奶奶回复到平常的状态——九十年的沧桑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