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与愤怒
文/龙门牙
早晨送女儿上幼儿园后，我依然拿着相机去城乡结合部转悠。一是看看这里最后的田园风光；二是拍拍这里的人，或是与他们聊聊，看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而且还特别的冷，我端相机的手都冷得生疼；风也很大，且一个劲地直往人的脖颈子里钻，真有不让你哆嗦几下，它便誓不罢休的意味。
早晨才去拍摄时，便遇着一个老几，他和他的老婆在征迁的地块上圈了一个小小的建材买卖点。我去拍他们，他便走上前来冲我嚷道：“你干什么的？拍什么拍？”
我说：“不干什么？拍着玩。”
“拍我们有什么好玩的？不给拍，不给拍。”
既然他叫唤，我也就不再拍了，然后和他打哈哈，希望能够继续地再拍。然而他态度强硬，还举例跟我说：“你知不知道前面有个女的拍照片，给人家乎耳刮子了？”
“不会吧？拍照片而已，至于吗？”
然后他就嘚啵嘚啵跟我说，某天某女子拍卖砖的两个女的，说是要发表，结果被人家乎了两个耳刮子。
我听了就问他：“你是不是怕我拍你也发表呀？”
“你们没事做，别瞎掰扯！干吗拿俺们在报纸上挣那两个钱呢？”
“你放心吧！我只是做个城市记录，不会拿你们去发表的。”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他还是不大高兴，依旧还是不让我拍，不过他也并没有让我删去他们的影像。这一点，我倒是蛮兴味的，不然的话，我又白忙几次快门了。
在不远的原野上，有几个人正在拾掇他们的小菜园，而那些田地，都是早就被征迁了的。现在之所以被种上了许多的菜，是因为周边的一些居民闲来无事，便在此开荒种菜了；还有就是本身田地的主人，虽然田地被征掉了，但是依旧在其间种植蔬菜；而另有一部分，也是最值得我关注的一个种菜群体了，就是马建的退休职工。他们大部分都是四川人，是当年随军驻扎在马鞍山的退役军人及其家属；后来由于政策的原因，他们集体退役，而后并入了马钢，并成立了马钢建设工程公司。这一拨人为马钢建设，立下过汗马功劳。然而，这群背井离乡的建设者，并没有享受到什么优厚的待遇，就像今天为城市建设的农民工一样，我想，很快也会被这个社会遗忘的。
他们虽然在这里种地，但是这些田地与他们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所以，别人来开发，他们只能无奈地看着，或者只能问一问开发者，他们的地什么时候被填平？以期待着能够多给一点时间，好让他们将不成处理的菜蔬收拾妥当，亦想让他们田里未成长大的蔬果快快长大，不然，他们连个“青苗费”都不能要到，因为他们不像本地土生土长的农民，虽然田地已经被征迁了，但是只要此处我种了东西，那么，你（开发商）必须赔偿我“青苗费”，否则，我便跟你没完，甚至，我可以叫上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地来跟你拼命。所以，属于外来者的马建人，只能默默地退去，得不到任何的补偿了。
还有，便是那些周边的居民，他们虽然也辛辛苦苦种了一些田地，但也是不能得到补偿的，因为他们中很少有人会像土生的村民那样，敢与开发者争锋相对的，毕竟他们不以此为生，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动一家去田里采摘还未成熟的蔬菜了。
而看到这些，我有时会想起一位朋友（琦兄）曾经向往的美好愿望，即找个地方，隐居耕读。试想一下，即便是愿望实现了，但是，这样的世风之下，不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像他们一样。撅着屁股，去那田间收获自己未成熟的“希望”，是不是很有些凄凉？尽管这凄凉或许已经没有悲伤的感觉了。
在众多的被驱赶者中，有一些人是极其愤怒的，我也尝问过他们：“征地不是有补偿吗？为什么还会这样的气愤？”
就像我今天问起的那个老太太，她便愤愤然地对我说：“我们那个时候征地，哪有多少钱呦！一亩地就八千块钱。”
“八千块钱？那每个人头给多少钱？”
“哪还有什么人头钱？就是田给八千块钱一亩。”
“不是吧？我听他们说，不是每个人头给十八万吗？”
“我们的地征得早，没得人头钱……”
然后就话锋一转，开始骂一个姓丁的市长了，说：“都是丁XX缺德嘛！他害得我们没田有没钱。死他家人的，都是土匪。”
我说：“把你们田征了，你们现在怎么办呢？要是没得工作，靠什么生活呢？”
“那也没得办法。他们给我们四百多块钱一个月嘛！”
“四百多块钱一个月？是每个人都有呀？”
“不是的，六十岁以上的才有。哪里够哩，现在水电燃气都要钱；种点菜嘛吃吃，又不把种了，连青苗费都不给……”
看着她无奈和气愤的样子，我也是无语，不知道应不应该劝她，或是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反正内心里是悲伤的，因为，对这加速的城市化进程，我也是颇为茫然，不明白它会给后世人们带来什么样的美好之梦？但就眼下来说，我们围起的城市已经吞噬了，或正在吞噬着另一个群体的梦，尽管你瞧不起他们。
2017年2月2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