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没在家里过夏天,今年年初父亲去世,我留在家里忙前忙后,渐渐到了夏季。
眼见南方雨季到来,或连续几天大雨或午后太阳雨,稻苗得到充足雨水滋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日长高一截,抽出稻穗,开出白灿灿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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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和稻谷是我夏天的记忆里翠绿和明黄交叠的背景。记得十多年前和父母在烈日下频频弯腰,一手握住稻杆,一手挥舞镰刀,一把把稻杆在身后倒下,堆叠到半人高,眼前渐渐明朗。
彼时我和弟弟年少,不愿吃苦,割了十来分钟就大喊累,有时还会假装受伤,要喝水,要休息。
母亲从不喊累,镰刀起稻杆落,唰唰唰又倒下一片。阳光毒辣地扫过裸露在外的皮肤,汗水从发际线成条流下。汗水快要流到眼睛时,她快速用手背擦开,又继续机械重复收割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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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到一小半,父亲就把零散摆放的稻杆拢成堆,把放在田埂边的打谷机拖进田里,开始打谷。老式打谷机要用脚踩踏板,带动排布着三角环的滚轴滚动,将稻谷打落在机仓里。
割稻累了,我就去和父亲打稻谷。有时是递稻杆,有时在帮忙踩踏板,有时是把机仓里收进蛇皮袋。父亲担心我手被快速转动的滚轴夹伤,总提醒我“小心,看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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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稻谷手脚都要用力,我趁着装稻谷时,躺在父亲打完扔下的稻杆堆里,享受躺着的舒服时刻。
“妈,太热了,我们明天再来咯?”躺在稻杆堆里,我满心期待着,掌握着决定权的母亲可以放我回家休息。
母亲也同样劳累,烈日下高强度劳作使她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她哑声让我和弟弟回家炒菜煮饭,她和父亲还要趁着未到最火热的正午抓紧时间收割,挥汗如雨。
当时觉得夏天割水稻是全世界最累的活,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种水稻。后来渐渐明白收割水稻是累,但它却是实实在在的“收获”,在烈日下挣的口粮,是我们一家在下半年温饱的保证。
和父母在田地劳作中体察父母的人生,我慢慢知晓父母供养家庭的艰辛。
今夏稻花已结穗,渐变成金黄,但没有一颗稻苗是我们的。
我们稻田已荒芜,杂草丛生,再也没有一家人收割水稻的场景。
曾经讨厌收割水稻,如今想起,却是想念。